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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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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沐英這一住就是三天,除了第一晚對鄭馳樂說出了那番話之外,他表現得跟平時書信往來時也沒什麽兩樣。

鄭馳樂在葉沐英走後才靜下心來思索跟他有關的事情。

在他記憶裏,葉沐英身邊確實沒出現過類似於女朋友角色的女性,不過那時候葉沐英的眼睛出了問題,這件事也沒有人覺得異常。

鄭馳樂了解葉沐英,這人正直得很,如果葉沐英真的是在這時候就發現了自己的性向,那麽即使他眼睛還看得見也不會去哄騙女孩子。

這大概也是師兄說他治療態度消極的原因之一吧?對於大多數人來,承認自己的性向跟別人不一樣、忍受別人的側目甚至被迫放棄自己苦心經營的事業,是非常殘酷的事情!

鄭馳樂覺得自己有開導葉沐英的情況,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寄往奉泰那邊的信比以往多了幾封,信上的內容沒提及性向相關,但說的都是些比較積極的事情。

葉沐英每次收到鄭馳樂的信都會把它收到單獨的抽屜裏,時常在新的信件到來前拿出來再看一遍。

對於葉沐英而言,以往的日子看起來都像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都好了。

但他並不能很好地適應新生活。

他定時去覆查自己的眼睛、認真地完成自己手上的工作、一心一意地奉養自己的母親,一切卻似乎沒有半點好轉的跡象。

他母親在年中提出跟父親離婚,因為他已經成年,也不存在監護權的問題。

在此之前他沒有得到半點消息。

而他母親馬上就要嫁給她的青梅竹馬,一個等階並不高但憨厚老實的軍官。

老爺子氣得不輕,但也知道是葉伯華理虧,作主放他母親自由。

在此之前他同樣沒有得到半點消息。

葉沐英總覺得噩夢還是沒有離開,始終伴隨在自己左右。

對於他來說,保護母親是他成長起來的動力,跟母親一起好好生活也是他最期盼的事情。

可對他母親而言卻不是這樣。

他母親對他說:“對不起,沐英,我跟你民叔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安全感。我無法忍受自己居然過過那樣的生活,而你總是讓我想起那段日子。”

葉沐英沒有生氣,而是平靜又真摯地祝福他的母親。

他知道這是他母親唯一想從他身上得到的回應。

葉沐英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失眠,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僅僅見過一面卻總是通過書信往來的鄭馳樂。

僅僅是那麽一面,他卻記住了鄭馳樂那雙眼睛。

鄭馳樂那雙眼睛即使帶著笑,依然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堅定。

好像什麽都難不倒他似的。

而且鄭馳樂給他的感覺非常熟悉,那種熟悉感就像是從血脈裏透出來的一樣。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葉沐英突然變得期待起來。

他開始期盼看到鄭馳樂的來信。

他希望了解鄭馳樂的近況,並且看到他越來越意氣風發地往前走。

這種莫名的關註愈演愈烈,他甚至開始夢見鄭馳樂。

他夢到自己就站在鄭馳樂的身邊,看著鄭馳樂跟人談笑風生,眉間眼角都是笑意,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他夢到鄭馳樂突然回過頭來問他怎麽不說話,然後牽起了他的手。

就好像想帶他從那看不到盡頭的孤獨和寂寞裏面走出去。

可也不知為什麽,夢裏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噪聲,類似於劇烈的碰撞和爆炸。

畫面碎裂,鄭馳樂也隨之消失。

葉沐英醒來後發現自己滿臉都是眼淚。

在最後一次跟母親見面回來後,葉沐英提交了去懷慶“取經”的申請。

他再一次見到了鄭馳樂。

鄭馳樂比上次見面時要拔高了不少,笑容卻還是掛在臉上,走在路上總是能碰上許多熱情地跟他打招呼的人。

葉沐英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推,確認了鄭馳樂並不厭惡他的性向後才回奉泰。

葉沐英又將鄭馳樂的信看了一遍,以手支撐著額頭閉上眼睛,隔絕了眼底的渴望。

就算鄭馳樂並不反感也沒有用,他喜歡的是意氣風發的鄭馳樂,這份感情他永遠不會說出口,因為他不願親手折斷鄭馳樂的羽翼讓他無法在翺翔於蒼穹——即使那樣也許能把鄭馳樂留在他身邊。

葉沐英抽出抽屜最底下的合照看了一眼,又把它壓了回去。

然後他開始提筆給鄭馳樂寫信,信裏第一次提起了他的心上人。

他已經把這個“心上人”的一切都給設定好了,包括“他”的性格、年齡、出身,甚至還有常說的話和相處時的模式。私心裏,他希望有些永遠不敢說出口的話借由“心上人”這座橋梁傳遞到鄭馳樂面前。

他害怕如果一直這麽壓抑著得不到半點宣洩,自己總有一天會忍耐不下去。

鄭馳樂這邊從葉沐英開始談起心上人時就把他的信從公共信件那邊取了出來,擺放到私人信件那邊。

公共信件是關靖澤能看的,葉沐英這些事鄭馳樂覺得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以關靖澤那脾氣,知道葉沐英的性向後指不定會把葉沐英當賊來防!

對於葉沐英感情上的事情,鄭馳樂都是開解和寬慰居多,不時也談談自己的看法。

一邊是借機傾訴,一邊是有心寬慰,竟也聊得順暢。

不過鄭馳樂也沒花太多心思在這上面,他整個秋天和整個冬天都在為大棚種植和高山滑雪場奔走。最讓他憋屈的是白雲謙是柳泉那邊的第二號負責人——第一號是關靖澤,所以他代表延松去跟關靖澤商量事情的時候白雲謙總會杵在那兒。

他感覺特別憋屈。

偏偏他還不能耽擱公事,只能強忍著不樂意好好跟他們說正事聊提案。

兩縣的一把手本來就不和,鄭馳樂到柳泉辦事白雲謙總會奉王長雲的命令為難為難,鄭馳樂知道關靖澤卡在中間也難做,只能把心態放到最平,正正經經地聽白雲謙挑刺。

關靖澤也忙,不知道王長雲還繞過他跟白雲謙那樣交代過,有時有事兒出去了還會把事情全權交給白雲謙負責。

像這會兒關靖澤不在,白雲謙又拿著鄭馳樂提出的方案找碴:“我覺得這一點還得再核實核實,要是數據不準確後果會很嚴重,要不你再去跑一趟?”

鄭馳樂火氣也上來了。

前面白雲謙挑刺兒他都忍了,因為雖然得跟白雲謙磨磨嘴皮子,最後也沒影響到正事。

因而他一直都理性對待白雲謙的刁難,甚至根本沒在關靖澤那邊說起過。

這次他拿出的是做了兩個月調研的數據,白雲謙輕飄飄地來一句就讓他推翻重來,這不是蹬鼻子上臉——越欺負越起勁了嗎!

他冷下臉:“我不管你對我有什麽不滿,也不管‘兩王’或者你父親和王書記之間有什麽矛盾,別把它帶進正事裏頭!”

白雲謙是第一次見鄭馳樂翻臉,卻也不緊張,鎮定地說:“就是因為特別看重這事,我才格外慎重。”

鄭馳樂盯著他:“那你倒是說說數據哪裏有問題,哪個環節不夠規範,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怎麽去重做?”

白雲謙也不是草包,能擱出話來自然也能挑出錯來。周期這麽長的一份調研,要找出破綻不難,就看你想不想找。

本來白雲謙也很不屑於做這種事的,畢竟他勸白國棟不要接納秦斌時就是不喜歡秦斌把小事放大的惡劣行徑。

可跟關靖澤接觸久了,看著關靖澤每天從早忙到晚,最後還要騎車去鄭馳樂那邊跟鄭馳樂見面,白雲謙就為關靖澤感到不值。

鄭馳樂的水平顯然不如關靖澤,大部分項目都是借了關靖澤的光,關靖澤還得跑上門去給他出謀劃策,這值得嗎?

鄭馳樂這個舅舅也不過是便宜舅舅,又不是關靖澤真正的血親,白雲謙覺得關靖澤根本沒必要這麽為著鄭馳樂!

所以在王長雲明示暗示讓他擠兌擠兌鄭馳樂時,白雲謙欣然地答應了,並且貫徹得很徹底。

事實上他沒來由地對鄭馳樂有種敵意。

鄭馳樂這家夥整天笑臉迎人,人緣好得很,才到延松兩年、才進縣委一年多,就已經有了跟他爭組織部部長的實力。早前他不理解王季倫為什麽對鄭馳樂另眼相看,等深入了解了鄭馳樂和關靖澤的關系,他就明白過來了:就跟王長雲讓關靖澤一跳再跳、直接坐上縣委副書記的位置一樣,都是看在關靖澤背景上。

不同點在於關靖澤確實比誰都優秀,出身也比誰都好;而鄭馳樂呢,只是沾了關靖澤、沾了關家的光!

白雲謙認為鄭馳樂要是沒了關靖澤的幫扶,根本不可能走得多遠。

相應的,如果他能得到關靖澤的認可、取鄭馳樂而代之,關靖澤的青雲路上也會多他一個!

白雲謙很懂得拿捏分寸。

他見鄭馳樂真的有些惱怒,話鋒突然就一轉,露出笑臉說:“一說出來我才發現其實這都只是些小問題,不用整個推翻重來,只要去把這幾個小細節核實一下就行了。這樣吧,我找人去做這件事好了,小鄭局長——啊不,小鄭部長,你坐下喝杯茶吧。”

鄭馳樂一口氣又被憋回了肚子裏。

這就是他沒能跟關靖澤說起白雲謙這些惡形惡狀的原因,他不是要人護著的小媳婦兒,白雲謙再怎麽為難,最後都是笑容滿面地揭過,而且也真的給他挑出點兒貨真價實的失誤來。

他沒法拿這個去跟關靖澤“告狀”。

鄭馳樂更加憋悶了,站起來說:“不用了,我這就去這幾個人家裏核查一下,等靖澤回來了你跟他說一聲就好。”

白雲謙說:“現在正下著雨呢,等於停了再說吧。”

鄭馳樂說:“不用,我穿著雨衣過來的。這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指望它停就算了吧。”

白雲謙關懷備至地把他送出門:“天雨路滑,路上可要小心。”

鄭馳樂說:“我曉得!”

說完就披上雨衣離開柳泉縣城,冒著雨花兒前往目的地。

白雲謙看著鄭馳樂的背影,心情莫名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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